特色小镇建设已然成为新一轮经济建设的一个突出热点。其肇始初衷,显然是要革新城镇化旧观,树立环保永续的新价值观,吸取以往“千城一面”、“大干快上”的教训,确立城乡一体化的正确“打开方式”。一路走来,特色小镇却越来越沦为新房地产项目。万达、绿地、恒大、华夏幸福等前二十年风光无两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借由特色小镇从城市转战到乡村。
警惕美国式“规模经济”借鉴欧洲式“大师经济”
目前绝大多数的特色小镇建设正在将房地产建设中的美国模式拿来现用。“有小镇无特色”、“有规模无质量”的现象愈加严重。需要注意,特色小镇的建设和现代工业、现代房地产的建设应遵循不同的规律,如果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模式照搬,势必将特色小镇建设演变成另一个产能过剩领域。因此,我们希望特色小镇建设在关注“美国模式”的基础上,更多地关注“欧洲模式”。
欧洲经济在实现工业化后,没有像美国那样走规模经济的道路,而是定位于“小市场”,选择了“大师经济”,即“人才+自然资源=大师经济”。这是由分工驱动的专业化经济模式。
以意大利为例。在完成手工业初级工业原始积累后,意大利并未像美国或英国那样升级为技术密集型制造业,而是由“低端劳动力”(体力工人)向“高端熟练人力”(技能大师)进行产业深化。这种深化具体表现为将劳动力深化为技能大师或设计大师、将作坊升级为家族企业(不上市、不多元化、不杠杆化,专攻价值链)。意大利时尚界将对于穿衣打扮的审美产业延伸至整个生活方式产业。
和注重规模经济的美国模式不同,欧洲模式不注重规模化投入、规模化生产,也不关注生产出的产品是否有巨大的市场。相反,欧洲模式主打产品的高附加值和“小众市场”,强调专业市场和纵深生产,以此实现可持续发展。
“大师经济”成就了范思哲、米索尼、杰尼亚等延续数百年、富甲全球的“家庭帝国”。大师经济和后福特产业集聚,树立了当地特色,解决了当地就业。通过实现当地村落的“活化迭代”,吸引高品质游客、实现小镇收入温和、可持续、高附加值地增长。为此,政府需要做的是为当地的技能大师们及其产业进行“活化配套”。
未来特色小镇的发展路径
如果特色小镇将自己作为一种特色而不只是一种产品,将自己定义为永续而不是套现工具,那么,特色小镇的建设可以在“欧洲模式”上下功夫。
(一)打破传统思维,培育基于“大师经济”的特色人才经济
特色小镇中特色的源泉是人,基于技艺、基于“大师”,并辅以资本和技术。
从表面上看,欧洲的特色小镇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小镇有自己的产业。于是,我国很多教科书都提出了特色小镇产城一体的思路。这是一种错觉。
欧洲小镇并非靠产城一体得以永续,更多的特色小镇,其特色不止于产业,而在于人力资本。欧洲成功小镇的背后往往是因为某个“大师”的存在,诸如迪奥、阿玛尼、范思哲等。在特色人才经济的孕育下,形成特色作坊,衍生出家族企业,最终跳出小镇,发展成特色产业。
(二)发挥传统文化优势,激活发展原动力
特色小镇之所以有特色,在于传承,而不在于扩张。特色小镇的建设首先需要对资本投入和技术注入进行再思考和再平衡。
对于特色小镇和乡村经济,资本和技术常常是柄双刃剑。很多特色小镇寄望于大地产商和所谓的文化投资基金通过上百亿的大资本投入,立竿见影地建立起“富有特色的小镇经济”。这种思路衍生于前三十年的制造业经济和房地产经济。但是,在生态敏感性高、预期回报期长、产业分工纤细的乡村建设中使用这种“工具”,很难解决“活化”和可持续的问题。因此,欧洲的小镇不仅注重活化,而且注重活化中的迭代。所谓迭代,就是减弱外生经济对本地经济的破坏和扭曲,尽最大可能突出和传承本地的比较优势。
(三)遵循“自然主义”,传承比较优势
当前很多特色小镇遵循的是“营造主义”思路:通过再造的建筑设计、高强度的资本投入建设特色小镇。当本地具有较高的资本技术承载能力,所拥有的比较优势正好具有规模经济特征时,营造主义可以迅速提高小镇经济的活力。但是,这种“偶然性”在大多数场合并不常见,还很可能给当地乡村经济带来创造性毁灭。
与之相对,“自然主义”强调:全力培育当地的工匠市场,使用当地历史上的土著建筑设计风格,建材和植物取自当地,而不冒险引自域外;外来资本只作为本地家族复兴和乡村复活的辅助,而不建议取得控制权;引导家族经济充分保护和利用本地的比较优势;承接外来资本和新兴技术的目标是保护传统经济,而不是改造传统经济;对当地的作坊和建筑,不求赶超,但求延续。